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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87章 知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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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且不說桂花宴同年進士的異樣眼神,就說宴後次日,方信就去吏部報到。

帝國總共有一京十五省,總共一千一百四十一個縣,安昌省固明縣屬於西南,和現在的家鄉相距一千裏,而且那裏是南蠻人(也就是土著)集居的地點。

太祖起兵統一天下,命安昌國臣服,安昌王拒命,於是楚軍攻入安昌,雲南王***而死,朝廷在安昌建立了36個縣,在這基礎上,又建5個郡,後又建安昌省,但是就算這樣,百年以來,人口不足內地三成,面積倒非常廣大,一縣相當內地數縣,又有叢林和瘟疫,確實不是一個理想的任官之地,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。

按照朝廷法令,一旦接到聖旨,三日內就必須去吏部報到。

到了吏部,登記核對,審查身份無誤後,由吏部尚書親自發下“旨授”。

這必須是由皇帝簽字、宰相簽字、吏部尚書簽子,並且蓋上玉璽,宰相印,吏部主印的聖旨,凡七品以上,都必須三者合簽才算合法——上面指明了授某人為某職。

並且還要領取“官碟”,上面證明身份,有著詳細資料甚至還有容貌的描述。

然後就可領取官服,七品官服,每年朝廷發兩套,但是自己也可以做。

接到了“旨授”,方信又必須三日內離開帝都,必須在二個月內就趕到安昌省報到,過期就要受到懲罰,輕者一省行政長官布政使打你十棍,重者甚至可以當場革職。

同年進士,都可以在帝都活動一段時間,走走門路,結識人脈,方信只有灰溜溜地先跑路,因此他離開時,竟然只有少數幾個進士前來送行,一點也沒有榜眼應該有的待遇,也不由苦笑,只得吃過送別宴,一一道別,就此離開。

當然,官道沿途都有驛站,上任官員,按照級別不同,可獲得不同待遇,七品官員,甚至可獲得官馬,按照制度,還可帶兩個私人武士隨從,沿途負責一切食宿住行,以讓新官以最快的速度到達任所。

固明縣其實屬建成郡,上任程序也不一樣,先去省城,拜見了布政使,驗過身份,又在“旨授”上蓋上安昌省布政使大印,然後又奔向建成郡,在郡中拜見了知府,又蓋上了建成郡知府的大印,如此五印都全,才可前往固明縣,當然,知府會先宴請方信,原因很簡單,那就是介紹本地情況,也同時派人通知縣中。

固明縣資料,也知道了,面積非常大,足有五千平方公裏,在內地已經是二個甚至三個縣的面積了,但是戶口只有四千戶,總人口大概是二萬餘人,等宴後次日,方信就要早早起身趕路,按照朝廷法令,新官按照級別來迎接裏數——九品一裏路,八品三裏路,七品六裏。

所以,方信到了固明縣城外,一處驛站,時間是巳時一刻,果然,沒有多少時間,遠處的官道上就可看到近百人前來緩緩而行。

“這位就是新來知縣李大人?哎呀,恕罪恕罪,我等拜見李大人!”來的是一個中年官員,看服飾,是縣丞,這是從七品官,後面有兩人,就是主薄和縣尉,這是正八品官,而再後面,就是數個九品官員。

說完,這些人就跪拜在地,行大禮參拜。

方信見了,倒還可以,總算這批人,沒有人敢於有這種殺殺新來縣令自信威風的意思,態度也算是恭謹,要不然,方信毫不在意生殺予奪。

能抓個當眾蔑視上司甚至抗命的辮子,自是最好,除非被抓之人手眼通天,不然就可或貶或逐,畢竟官場規矩是要維護的,不能抓到辮子的,陽奉陰違,也可暗中殺之,有的是辦法死得無聲無息。

現在這開局,還算可以,但是方信終究是初來乍到,因此不知道這些人到底內心想著,於是就說著:“各位大人請起,本縣初來乍到,許多事情還要你等輔助!”

“這個當然,還請大人上轎回城!”縣丞說著,當下,眾人擁戴之下,方信上了四人大轎,這轎特地去了屏障,以讓沿途百姓看見新縣太爺,六裏,也其實就是三千米,並不太遠,不多時,就進了縣城,從縣城穿過,就來到了縣衙之中。

方信上堂,知縣大印恭謹奉上,然後下面一一跪拜,報上姓名。

“卑職固明縣縣丞鄭永澤拜見知縣大人。”

“卑職固明縣主薄喬傑穎拜見知縣大人。”

“卑職固明縣縣尉古慶斌拜見知縣大人。”

“卑職固明縣司戶曹沙平依拜見知縣大人。”

“卑職固明縣司倉曹葛冶拜見知縣大人。””卑職固明縣司田曹鮮希宜拜見知縣大人。”

其實,平時是不必如此大禮,畢竟品級相差不大,只要鞠躬行禮就可,但是第一次上任,卻必須大禮參見,以示尊卑之分。

大縣之中,會設“法、倉、戶、兵、士、田”六曹,對應中央六部職責,都是正九品官員,但是實際上,中下縣,各按自身需要,增刪六曹,所以此縣只有“戶、倉、田”三曹,也非常正常。

參禮完畢,縣丞鄭永澤就不再說話了,由主薄喬傑穎領著,巡查整個縣衙,這縣衙,前後占地十畝左右,分前、中、後三等。

前面住的是雜役,也就是衙門內外辦理雜事的人員,雜役眾多,統一拜見,竟然發現有二百人左右,據說大縣,往往有千人。

而從九品巡檢也上前拜見,巡檢其實就是公安局局長,管理當地的治安,手下有三十個公差,而縣尉的性質稍微不一樣,他算是民兵將領,一縣一般可建三百左右的廂兵。

另外,知縣還有十人左右的專屬衙役,平時是儀仗,升堂時是堂下護衛和執法人員,法定人數最多可擴大到二十人,這算是直接從屬於知縣的武力。

至於庫子、倉夫、門子、禁子、廚子、掃殿、鼓夫、馬夫、水夫、纖夫等等,就不必說來,方信看了,才真正明白,原來,一縣就等於一國,這叫麻雀雖小,五臟都全。

至於中院,就是各曹的辦公地點,而後面,就是縣令家眷內院。

當然,重點地區更要介紹,縣令升堂聽訟斷案的是大堂,大堂左右兩側廊房,住的就是衙役,現在人數十人,而實際上,真正辦公的簽押房,這是縣令處理公文的地方,不得奉令,即便是縣丞和主簿也不準入內。

附近,甚至還有著衙神和獄神的祠廟。

晚宴的時候,新縣令自然要招待群僚,於是,縣丞、縣尉、主薄、各曹官,包括巡檢張陽、現在的班頭劉覺明、縣學教諭張謙都參宴,還有縣政廳書吏宋文晨。其中,衙役班頭劉覺明和縣政廳書吏宋文晨最是隱憂。

原因很簡單,衙役班頭和簽押房書吏,都是不入流的官,縣令隨意就可任免,偏偏這兩個職事,非常重大,一個掌著縣衙的武力,一個等於是市長秘書處主任,控制著實權,一般知縣都會任用自己人擔任。

宴後,劉覺明和宋文晨立刻趕來簽押房見方信,一進來,就撲通跪下,叩頭說著:“卑職拜見知縣大人!”

方信把玩著知縣大印,又在案上放了一把劍,也不說話,過了片刻,才說著:“前任蔡知縣病故?”

“是,蔡知縣染上瘟疫,所以病故。”宋文晨磕了一下,說著。

“恩,假如本縣也染上瘟疫病故,那就是一年中病故二個知縣了,你說,朝廷會怎麽樣看呢?”方信突地冷笑地說著。

這一句話一出,兩人頓時冷汗淋漓而下,宋文晨勉強笑著,回答地說著:“大人福大命大,哪會如此?”

“那你可知,本縣哪怕沒有帶著仆人家人,又為什麽沒有在郡中借得一些兵來呢?不多,臨時借來一隊,應該也不成問題吧!”方信放下知縣大印,握上了劍。

這時,連宋文晨也不敢回話,只有連連磕頭。

“本縣還有一問,你們兩人,可是朝廷命官?”“小人尚未入流,哪敢當得朝廷命官兩字?”宋文晨苦笑地回答地說,朝廷命官,起碼必須是九品。

“恩,那本縣革了你們,甚至殺了你們,是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啊!”說著,長劍抽出一寸,一股青氣直逼而出,宋文晨立刻撲地伏在地上,而劉覺明也身體僵硬,連動也不敢動,在他們的感覺中,這種殺意已經幾成實質。

宋文晨雖然伏在地上,但是還是艱難的擡頭,慘笑地說著:“小人不過是賤吏,大人要革要殺,自然是一句話的事情。”

“哼哼,所以說,你們很幸運,本官沒有帶仆從家人,這兩個位置,暫時還是你們的,蔡知縣是怎麽樣死的,本縣不關心,但是卻關心你等身家性命,切要等日後,本縣熟悉了,就換得人來。”方信收回了劍,又拿起著知縣大印說著。

“卑職明白,卑職以後唯大人是命!”兩人都是聰明人,一齊叩下頭去。

方信又盯著劉覺明說著:“劉覺明!”

“卑職在!”

“你下去立刻整頓衙兵,把他們召集起來!”方信說著。

“是!”劉覺明立刻出去,沒有多少時間,就見得了一批衙役全部來了,總共十一個,個個都算是老衙役了,知道規矩,上來,就拜見方信。

方信笑著:“很好,以後你等,就是本縣的衙兵了,明白不?”

“是,小人明白!”十一人都伏在地上說著。

“本縣當官,也不差餓兵,這是本錢賞你的,你們拿下去分吧!”說著,方信就取出了一包碎銀,劉覺明接過一看,卻是三十兩,要知道,衙兵一年,就算不折扣,也只有四兩半銀子年薪,現在十個衙兵,就有這樣多,這就是厚賞了。

“是,卑職明白,卑職以及全體衙兵,都感大人恩典!”劉覺明又叩下頭去,見方信沒有說了什麽,就把錢發了下去,頓時,人人歡呼。

等歡呼平息了,方信又說著:“本縣是朝廷命官,你等都是衙門中呆久的人了,不會不知道規矩,本縣向來寬厚待人,但是不服從本縣,甚至意圖不軌者,本縣就要抄家滅族,明白嗎?”

“小人明白!”諸衙兵哪不知道裏面的關系,磕頭說著。

這事暫時算辦了,不過,首先必須清點縣衙倉庫和錢倉,這可是非常關鍵的事情。

“宋文晨!”

“卑職在!”

“本縣命你,立刻召集司倉曹,本縣現在就要檢查倉庫中的錢米出入,明白嗎?”方信冷笑地說著。

晚宴後,縣丞、主薄、縣尉,都會離開,他們有自己的小衙門,因此這時,縣衙門一關,外面就算有幾百人攻打,也難以成功,就裏就是方信說了算,當然,方信也是自恃武功,所以才如此作為——這縣衙中,區區幾十可戰之人,他一人就能全部殺掉。

沒有武功,其實也無所謂,在郡中,他就會調上一隊士兵隨行,也同樣有這個效果,但是這就打草驚蛇了。

宋文晨圓圓的臉上,冷汗連連,這才知道這個縣令的厲害。

沒有多少時間,衙兵就上來了,然後就是點了燭火,直接進了倉庫。

這縣倉非常大,有倉庫五處,可容糧食,又有一間錢庫,裏面有書架一樣的架子,上面放著收上來的銅錢。

東西廂房各二間,桌椅什物俱全,九品司倉曹一人,典吏三名,倉丁十五人。

等著方信進了倉庫,衙兵也來了,司倉曹葛冶就上前,跪著,冷汗淋漓。

方信上任所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清查帳薄和庫房,這不但是這些小吏是最能貪贓舞弊,他們在仕途上沒有什麽指望,也就不會多顧忌名聲的惡劣,只要有機會,絕對是利字當頭。

而且,最關鍵的是,不在上任幾天之內,就把倉貨清點幹凈,那就有口說不清了,誰也不知道,是你虧空了,還是前任虧空了——這樣日後上司清點倉庫,哪怕上司知道這虧空,主要不是你的罪,但是一個“查事失明,禦下不嚴”的瀆職罪,就可讓自己丟了七品官。

“宋文晨,你先看!”方信見帳薄拿了出來,就說著。

這是給宋文晨的機會,如果他還敢於弄虛作假,他不介意當場殺了此人,畢竟此人,能做到簽押房書吏(市長秘書處主任),不會算帳,不知道內情才怪。

反而是這九品司倉曹葛冶,就算有罪,也不可擅殺,只可拿下,上奏知府,由知府來決定,而且也要在省和朝廷備案。

就看這個宋文晨,是不是聰明人了。

宋文晨臉色蒼白,磕頭說著:“是!”

一擡頭,就看見了司倉曹葛冶那怨毒的眼神,受這一眼神,他卻一咬牙,就拿起帳薄,清朗地開始查實起來。

其實這情況,方信說得很明白,只要不造反,那你就必須聽著方信。

姑且不說方信的武功,“假如本縣也染上瘟疫病故,那就是本縣中,一年病故二個知縣了,你說,朝廷會怎麽樣看呢?”這句話,宋文晨是深知厲害,如果真這樣發生了,那朝廷絕對會興師動眾來調查,自己這等人,一個也逃不了。

查到後來,整個帳薄和倉庫,竟然只有三分之一是實在,其他的全部虧了。

方信也想不到到了這份上,他臉色陰沈,久久不言,只用一雙銳利眼神死死盯著司倉曹葛冶,突然之間,方信猛地一拍帳保骸案鷚保你可知罪?”

葛冶身子一下蹦起老高,一瞬間,就眸露兇光:“方大人,這可不是卑職貪的,以前知縣和縣丞,誰不拿著,就算是你宋文晨,還有你劉覺明,誰沒有拿了?”

此後,葛冶就如竹筒倒豆子,把縣衙中一些事情,說了出來,雖然只是只字片言,但是卻頓時使整個倉庫空間的氣氛險惡了起來。

在蠟燭搖擺的光中,方信神色坦然,就冷笑起來:“怎麽,你要煽動在場人殺官造反?或者想拉著所有人一起死?貪汙最重不過斬刑,殺上官,就是造反,只有滿族全誅!”

說著,就直盯著劉覺明,獰笑地說著:“你還不給我拿下此人,把官衣和官帽,給我全部剝下!”

劉覺明全身一顫,這可不是小事,要不就要殺官造反,可是周圍典吏倉丁衙役數十人,只要有一人透露半點風聲,就是滅族大禍,而且,剛才那句話,他現在也回過味來,這新來的少年知縣,是真正點透了其中利害關系!

回頭看見衙役一臉猶豫,他們可是在衙門中呆久了,都知道殺官的下場,因此嘆了一口氣,喊著:“拿下!”

兩個老弟兄,就撲了上去,把葛冶扭轉拿下。

“你敢,你敢,我死了,你也沒有……”葛冶還在掙紮,就在這時,一塊毛巾就塞到他的嘴巴之中,然後就剝下他的官衣和官帽。

“你們兩個,跟著本縣來!”方信這才起身,進入內倉,說著。

宋文晨和劉覺明,連忙跟上,他們都心驚膽戰,不知道會有什麽結果,只見方信巡看著倉庫,久久,才嘆地說:“只有三分之一?這罪,葛冶都承擔不了,你們說,怎麽辦?”

這一句話一說,宋文晨卻立刻明白了:“大人,蔡知縣……”

“是可以全部推到蔡知縣身上,但是蔡知縣畢竟死了,官場規矩也講資歷人情,讓他背點,這是正常,全部背上,就要牽連到家屬,就不行了。”方信很坦白地說著:“但是本縣,又必須上報虧空,並且找個理由,不然就是本縣來背黑鍋了。”

“那大人的意思是,多少為適宜?”

“至少倉中有六成,那葛冶背上主要罪名,蔡知縣再分擔些,你等才可脫了關系。”

這時,二人就算是再愚鈍木納,也知道了這位新任知縣大人的意思了,立刻跪在地上:“卑職多謝大人,多謝大人!”

“起來吧,你等說說,縣丞、主薄、縣尉,到底拿了多少?”

“大人,蔡知縣的確是病死的,他拿了虧空的三成,而縣丞拿了一成半、主薄、縣尉,各拿了一成,其他的,都是小吏拿了,其中葛冶拿了大頭!”

“還有你拿大頭吧!”方信嘿嘿冷笑。

“大人,小人願意全部拿出,以補上虧空!”宋文晨臉色蒼白,撲地跪在地上,連連磕頭。

“聽著,你原本是簽押房書吏,知道怎麽樣做事,按照朝廷規矩,糧倉有一成,是可以算是鳥鼠正常損失,本縣上奏時,可說倉庫雨漏,多加一成損耗!”

“但是還有四成五的虧空,葛冶九品官,可擔了一成,而蔡知縣七品官,人都死了,在不牽連家屬的情況下,可承擔二成,現在還有一成五,你明天就和縣丞、主薄、縣尉說,把拿到的,吐出四成來,填上去,這樣的話,大家都可以過關,不然的話,本縣也不會客氣!”方信凜然說著。

“是,明白了,卑職一定會辦得妥當!”宋文晨想了想,覺得完全可以辦到,頓時露出一絲喜色,跪下來磕頭說著:“各位大人也一定會同意如此化解此案。”

“只是,這樣了結的話,這就不能由葛冶亂說。”方信沈吟地說著,這葛冶就是替罪羊了。

“大人放心,這事就交給卑職來辦,一定會妥當。”這時,一直沒有說話的劉覺明恭謹地說著,他是衙門班頭,自然有一套整治犯人的辦法。

“別先弄死了,明白不?”

“明白!”

“這事,還必須和知府方面打招呼,不是本縣一個人的事情,而是所有大人的事,現在秋收在望,工作繁忙,本縣自然希望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!”方信嘆了一口氣:“明早,就和諸大人先通了氣,然後就報到府中去!”

如果他有著根基,那其實這點虧空無所謂,但是他沒有,因此必須和這事脫了關系,這是身家性命所在,如果諸位縣內大人還不識趣,那就只有一鍋端了——雖然一上任就大動幹戈,違背了官場規矩,犯了大忌,以後取禍不淺,但是總比自己背黑鍋,到頭來死的不明不白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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